“没……”小姑娘一边哽咽,一边摇头,“没有……”
“那你哭什么?”
“我哭是因为,”簪曳徒然抬起臂膀,那双合起来还没有欢喜一半掌心大的手用力抓住蟒袍袖角,拘着满眼湿意低低说,“不想阿叔杀人。”
不想阿叔杀人。
短短六个字,越过触手可及的距离飘入耳中,欢喜舌尖漫上一股说不出来的滋味,他腕骨往下一绕,指尖顺势捞住小姑娘抓在自个儿袖角上的手,柔声细语问,“为何不想阿叔杀人?”
“我阿兄说,亏欠过旁人性命的人,身后是要被阿傍罗刹拘走魂魄的,我……”簪曳越说,声儿越小,直至最后,欢喜躬身将耳朵凑到她高高撅起的嘴边,才模模糊糊听清那句,“我不想阿叔入阿鼻地狱。”
阿者言无,鼻者言间,为无时间,为无空间,为无量受业报之界。
恍惚中,欢喜又想起了那个曾为消尽他身上业障,将近两万字地藏经翻来覆去抄了不计其数遍的阿姐,赶巧,现而今又有一个只谋过几回面的小姑娘因怕他入无间地狱而不想他杀人。
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缘由的熟悉感令欢喜心头一热,他摊开臂弯单手将跟前小人儿抱起,用那只戴着红玉扳指的食指指着立在刑架旁的番子,“人是他杀的,该被阿傍罗刹拘走魂魄的也是他,不干我的事,所以,你莫要哭了。”
听到这儿,番子下意识抬头,目光触及自家主子那只指过来的手,忙将本就呵着的腰又往下躬了几分。
三岁的小姑娘很是好哄,一句不干我的事便真就教她信了,抬起胖乎乎的手背抹了抹眼眶里残余的水雾,她倾身向前抱住欢喜脖颈,将肉嘟嘟的下颌抵在对方肩头金丝绣成的蟒纹上,奶声奶气叮嘱——x33
“阿叔,你要做个好人。”
回首过往数十余年光阴,除开作为周霁月那几载不太记事的少时岁月,这是第一次,有人对他说要做个好人。
“人之性也,善恶混,修其善则为善人,修其恶则为恶人,人而好善,福虽未至,祸其远矣,故而,”小姑娘收了收臂弯,紧紧的、依赖似的贴在那身蟒袍上,认认真真劝诫,“阿叔要向善,一善染心,万劫不朽。”
向……善?
太晚了,从成为狗皇帝手中一把快刀,染上无辜之人鲜血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已经做不了好人,向不了善,成就不了万劫不朽。
如他这种坏事做尽恶贯满盈罄竹难书之人,这辈子唯有坠入无尽深渊万劫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