积善坊北靠洛河大堤月坡,景色秀丽,重楼复阁,辉煌金碧,达官显贵云集,不单有临淄王李隆基等五位郡王亲王的宅院,亦有镇国太平公主的恢弘府邸。薛至柔策马来到此处时,恰好遇到薛崇简送叶法善出公主府,但她顾不上理会薛崇简连珠炮一样的声声“玄玄”,径直走到临淄王府门前,对阍室值守的小童道:“鸿胪寺崇玄署女官薛至柔求见临淄王,烦请通传。”
那小童似是没听到,待薛至柔又大声重复一遍,才抬起眼皮瞥了她一眼,懒乎乎起身,拖着步子不情愿走进了府门。
薛至柔知道,方才李嗣直受伤的事此时必然已经在临淄王府中传遍,即便李隆基未说什么,其他人等,从上到下定会怪罪于她,要是在平时,这孩子这样惫懒,薛至柔怎么也要拿捏他几下,今日却理亏不敢作色,老老实实等在二道门外。
折腾了大半日,太阳已渐渐西斜,薛至柔只觉前所未有的疲惫,人却一点也不敢放松,整个身子耸着,甚至连呼吸都比平时急促两分。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听到了一阵脚步声,赶忙抬起眼,只见来人是个二十上下的小妇人,衣着华贵,模样甚是端庄秀丽,只是眉宇间带着冲天的怒气,双眼红肿如桃,应是堪堪大哭过,令她的五官看起来有些扭曲。薛至柔从未见过她,但也不过一怔的功夫便想明白,她应当正是李嗣直的母亲刘夫人了。若非碍于身份,只怕刘夫人恨不能要上前指着薛至柔的鼻子哭骂,质问她这闯祸精如何还敢再登门来。可刘夫人到底是临淄王侧妃,并未那般,只是站在距离薛至柔丈余处,一语不发,但逐客意味分明,惹得早已做好准备的薛至柔顷时局促起来。
但父亲有冤在身,她自己亦不能平白接下这个黑锅,薛至柔向刘夫人行了个微礼,继续站着没有动弹。一个是心疼爱子的母亲,另一个则是为救父亲的女儿,两个人未发一言,这方丈地间却流动着某种无形的情绪,压抑得令人窒息。
不知过了多久,一侍卫模样之人终于大步走来,打破了此间鬼魅似的宁静:“瑶池奉,郡王在书房相侯。”薛至柔如蒙大赦,应了一声,忙随那人快步离开,转过盘盘囷囷的回廊,绕过错落有致的屋舍,来到了李隆基的书斋。
方才有刘夫人那一道,薛至柔心底更觉忐忑,见李隆基背着身子站在书柜前摆弄一些古抄本,她忖度着开口道:“殿下,嗣直他……可安顿好了吗?”
李隆基转过身来,语气态度与平时并无任何分别,眉宇间却凝着几分无法掩藏的倦意:“性命无碍,但右臂伤得重,说是皮开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