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据又道:“交还兵权之事,你既自有思量,祖父便也不再逼迫于你。”
“祖父——”崔璟有些意外,但又有所预感:“祖父如今可是有了不同的打算?”
“局势已定,何谈不同。”崔据看向窗外一轮明月,语气沉定如一棵飓风过境而纹丝未动的大树:“裴氏之祸,又岂是他们不知变通,不知另做打算?所谓树大根深,看似牢固之下,亦有难以移换之不得已处——士族与圣人之争,无可避免,惟有一输一赢,一存一亡。”
他道:“崔氏历经数百年风雨,见了多少帝王权势更迭……这数百年来,崔氏世代屹立相传,便不曾输过。”
他身上有着士族家主的傲骨,但一双已显老态的眼睛却始终清醒:“因未曾输过,习惯了赢,许多人免不得便觉得不会有输的可能——你父亲,便是其中一个。”
“但数百年煊赫,说来长久,看似屹立,若放眼千万年间,却不过沧海一粟,一粒微尘而已……”
崔据最后道:“凡世间物,皆有荣枯时。”
他语气清明沉稳,并无叹息,却字字叹息。
一直静静听着的崔璟,此时才道:“荣枯虽自有定数,纵有野火过原,付之一炬,但若能保存根须,待来年春日,便有重来时。”
崔据看着孙儿,缓一颔首。
“那便重来一局吧,且让祖父看看你如今是否有精进处……”
灯烛轻动,室内光影织晃,祖孙对坐,所隔棋盘黑白错落。
……
崔璟自崔据书房中出来后,刚行数步,便有一名管事迎了上来:“郎主请郎君移步一叙。”
……
同一刻,卢氏房中也坐着几个散宴后跟着过来说话的族中女眷。
几人口中所谈,正是崔璟的亲事。
“我母家侄女已至婚嫁之龄,长嫂也是见过的……”
见卢氏掩口打了个呵欠,很是漫不经心,其中一名妇人便道:“大郎此番时隔两年方才回京,说句不中听的,若再有战事,又不知要离家多久,这亲事当真是不能再耽误了,长嫂也该上上心抓紧一些了。”
“三弟妹这话说的,竟好似我不愿替大郎上心一般?”
方才正打呵欠的卢氏倏地红了眼眶,苦涩自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