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幕压下来,万家灯火次第亮起,除旧迎新的爆竹声一阵一阵响在光烛交接的京都城。
车轱辘碾过厚厚积雪,朝彩画红墙的禁中缓缓驶去,瓦市街景,擦着洞开的帷幕窗一晃而过,像从指缝流走,被甩在身后的不居岁月。
马蹄打滑,拖着车子往前猛的一耸,端坐轿厢里的两位贵人跟着晃了晃,年岁小些的那一个一把抓住窗栏,稳住身形后又急忙伸出手扶住盲了眼的那个。
约莫是前室侍从拽着缰绳勒停了马蹄,帷幕窗外的街景滞留于一扇紧闭的铺门处,随后,外间响起侍从慌慌张张请罪声。
年岁小些的贵人觑了眼尊者脸色,转头吩咐前室侍从继续前行。
骏马拖着轿厢再次动起来,这一回,走的更加缓慢,更加小心翼翼。
松开扶在尊者腕骨上的手,宋瑜坐正身子,忍了又忍,终是没忍住开口唤了声陛下,好奇的问,“千幸万苦把长姐从虎穴狼窝里救出来,您为什么不认回她?”
被唤做陛下的盲眼贵人似觉冷,往宽大的氅衣里缩了缩脖颈儿,宋瑜见状,忙探身拉过窗边帷幕,并将虚掩的缝隙都一一压实。
冷风被隔在窗外,轿厢里的温度升起来,盲眼郎君方才将氅衣襟口往下拉了拉。
三年前,获悉周九卿为周槿夕瞒下江江踪迹的那一刻开始,夙淮就再也不能推心置腹的信任他了。
起码,不能在江江一事上,继续像从前一样毫无芥蒂的信任他。
东缉事厂的番子在河西明里暗里翻找了那么多日,皆一无所获,只能说明事情生了他们意想不到的变故,急功近利的结果唯满盘皆输,而夙淮最不愿意的,就是在与江江相关的事上输,所以……
他绞尽脑汁想了又想,决定暂缓明棋,先放松敌人警惕,再落暗子一点一点找马脚。
暗魇递来的那封写着槿妃去往听音小筑路上被人暗算命在旦夕的书信,于夙淮食指下整整按了三天,直按到他想通打定了先离开河西的主意后,适才抬起指尖,在逗留河西的第八日将那封信松进欢喜手心里。x33
小太监总想不明白,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是否就只能用血脉来区分,他私以为江江在自个儿生命里的重要程度堪称为最,却半点也没发现,在得知一母同胞的亲姊命在旦夕之际,他到底还是因为血脉无意识动摇了寻找阿姐的念头。
夙淮也曾怀疑过,江江的生命里难道当真就只能非自己不可吗,小太监欢喜也心甘情愿为她上刀山下火海,那份肝脑涂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