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
刚刚那个给他送水的女子,是几年前随着丈夫从外地逃荒来津的,她丈夫在老龙头火车站当脚夫,靠着拉‘地牛子’养着老婆孩子,汗珠子掉地上摔八瓣儿,累死累活,勉强能养活着这个家。
一年前,为了争夺脚行,两方人马,各不相让,最终以抽黑红签儿的方式定生死,论输赢。
她的丈夫“有幸”抽到黑签儿,在上百双眼珠子的注视下,自己脱了个大光眼子,踩着十八条长凳摆成的龙身,倒背双手,昂首挺胸,高唱京戏《锁五龙》中一段唱词:“号令一声绑账外,不由得豪杰笑开怀。某单人独一骑我把唐营踹,只杀得儿郎叫苦悲哀……”
声如裂帛,慷慨赴死,真犹如隋唐好汉单雄信附体一般。
“龙头”处,是一口冒着青烟的大铁锅,底下烈焰腾腾,锅中沸油滚滚,阿鼻地狱不过如此。
好汉哥抱起铁拳,朝两边兄弟拱手道别,朗声道:“各位兄弟,我先走一步,我那老婆孩子,烦请各位多多照应!”
话音未落,一纵跳入油锅。大叫几声“痛快”之后,三魂七魄尽数去了奈何桥。
他死了,一了百了,再不用发愁人间之事,可他的老婆孩子却受了苦。照理说,他为脚行而死,脚行就应该关照他的老婆孩子,这在数百年来不成文的规矩。只可惜,在他死后不久,他所在脚行的大把头遭人暗算,脚行被别人夺了去,也就没人按月给他老婆送钱了。换言之,他的死算是白死了。x33
家里的顶梁柱倒了,一个妇道人家,扛也扛不动,担也担不动,有好心人劝她改嫁,她摇头不肯,怕再嫁之后,自己与亡夫所生的儿子会被人嫌弃,她不想儿子受委屈,所以她宁可守着儿子一辈子不嫁,也不能让儿子被人骂作拖油瓶、死**种。
大伙儿见她固执,同时又佩服她的烈性,于是能帮则帮,周济她母子二人过活。整个大杂院的水,全都交由她来烧,每个月给她几个钱,虽然不多,但足够她买棒子面,不至于跟儿子饿死在屋里。
林耗子坐在跟洞差不多的小屋里,喝着淡如清水的茶,跟那几只在炕上追逐玩耍的小老鼠说着话。
小老鼠只顾着玩耍,才不听他说些什么。
而他,则不管这些小小鼠友听还是不听,只管一味地唠叨,以此打发百般聊赖的人生。
笃笃笃……
有人在外面敲门。
不等他问是谁,外面的人先说了话:“林老弟在屋里了吧?”
“呦。”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