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与他告别的,是伍陵。
这次与他告别的,是龙伯机。
大家都是拥有大好前途的青年,彼此都有灿烂的人生。都相信对方会过得很好,从未想过一别成永远。
等到风起云涌,才知世事无常。
鹰扬卫大将军中山燕文心坚如铁,太虚阁员黄舍利散漫却很拎得清,天下第一的姜望,不怎么言语,心里却什么都明白。唯独他中山渭孙,这一次不知轻重。
这是他三十一岁的人生里,迄今为止唯一一次不知轻重。
放开脸面,不顾名誉,不识大体,枉做小人!
他知道自己无法再说服执掌鹰扬府的爷爷;他知道黄舍利就算跟他交情再好,也不可能为他插手楚国事务;他知道姜望没有任何理由,帮他救龙伯机。
他想着把这两个人哄过来再说,借一下他们的名声,扯一张虎皮,跟楚国去谈赎金。能请得他们开口当然最好,实在请不动,就把中山渭孙这个人,把过去积累的那点情分,也放上天平。
他在泥地里的丑态,亦是筹码之一。
现在勉强也算是如愿了。
姜望不愿再理会他,就此陌路。黄舍利虽然大怒痛殴,却默许他这次借名。
但他是否满意呢?
他也不知道。
黄舍利骂他没有认清自己的分量,他其实认得很清楚。他中山渭孙的分量,就是这样而已——是在借名的事情已经发生之后,在他如此凄凉无用的一面前,黄舍利不会站出来公开唱反调的程度。
对向来公私分明的黄舍利来说,这已经很难得。
对他中山渭孙来说,这是得不到鹰扬府任何支持的情况下,他在最短时间里所能借助到的最有用的外力。
“呼……”
中山渭孙长长地呼出一口气,把脸贴着地面,就这么趴着,静静地趴了一会。被鲜血濡湿的泥土,反有一种叫人安心的味道。
他真想一直趴下去,太疼,也太累了。
鼻梁是内凹进去,面骨歪得厉害,身上也多处骨裂——但痛楚显然不止这些。
他很想趴在地上睡一觉,什么都不要再想。什么家族、国家、交谊……
但他没有忘了此来南域的目的,所以只是略略闭了眼睛,他就睁开。片刻之后,他就爬起来。
他用道术洁了尘、去了泥、擦掉血迹,换了一身衣物,重新簪好头发。他又是那个荆国中山氏的温润公子。
黄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