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上二楼,转右,走到那昏暗走廊最后一扇门。我看看手里那张写着地址的信纸,敲敲门。
然后,一具皮包骨的躯体伪装成拉辛汗,把门打开。圣荷塞州立大学有位创作老师经常谈起陈词滥调:“应该像逃瘟疫那样避开它们。”然后他会为自己的幽默笑起来。全班也跟着他大笑,可是我总觉得这种对陈词滥调的指责毫无价值。因为它们通常准确无误。但是因为人们把这些说法当成陈词滥调,它们的贴切反而无人提及。例如,“房间里的大象”【指大家都知道,但避而不谈的事情】这句话,用来形容我和拉辛汗重逢那一刻再也贴切不过了。
我们坐在墙边一张薄薄的褥子上,对面是窗口,可以看到下面喧闹的街道。阳光照进来,在门口的阿富汗地毯上投射出三角形的光影。两张折叠椅倚在墙上,对面的屋角摆放着一个小小的铜壶。我从它里面倒出两杯茶。
“你怎么找到我?”我问。
“在美国要找一个人并不难。我买了张美国地图,打电话查询北加利福尼亚城市的资料。”他说,“看到你已经长大**,感觉真是又奇怪又美好。”
我微笑,在自己的茶杯中放了三块方糖。我记得他不喜欢加糖。“爸爸来不及告诉你我十五年前就结婚了。”真相是,当时爸爸脑里的肿瘤让他变得健忘,忽略了。
“你结婚了?和谁?”
“她的名字叫索拉雅·塔赫里。”我想起她在家里,替我担忧。我很高兴她并非孤身一人。
“塔赫里……她是谁的女儿?”
我告诉他。他眼睛一亮:“哦,没错,我想起来了。塔赫里将军是不是娶了亲爱的沙利夫的姐姐?她的名字叫……”
“亲爱的雅米拉。”
“对!对!”他说,微笑着。“我在喀布尔认识亲爱的沙利夫,很久以前了,那时他还没搬去美国。”
“他在移民局工作好多年了,处理了很多阿富汗案子。”
“哎,”他叹气说,“你和亲爱的索拉雅有孩子吗?”
“没有。”
“哦。”他啜着茶,不再说什么。在我遇到的人中,拉辛汗总是最能识破人心那个。
我向他说了很多爸爸的事情,他的工作,跳蚤市场,还有到了最后,他如何在幸福中溘然长辞。我告诉我上学的事情,我出的书——如今我已经出版了四部。他听了之后微微一笑,说他对此从未怀疑。我跟他说,我在他送我那本皮面笔记本上写小故事,但他不记得那笔记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