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论顾家多显贵,正月里死人终归是丧气事,是以众人都劝五老爷待出了正月再出殡,反正这会儿寒冻,滴水成冰,也不怕尸气发散。可五老爷执意要尽快了结此事,叫次廷狄赶紧操办,诸事从简,十日后即出殡落土。
灵堂上冷冷清清,只顾氏族人和素日交好的一两户人家来稍事祭拜,坐会儿便告了辞,除了四老爷身不适没来,四老得留下服侍,余下的房人倒都陪坐着。
五老哭的几欲昏厥过去,跳起来冲着廷狄夫妇一通痛骂,直指他们俩悌不孝,廷炀生前处处为难,死后也不给好好操办,叫他走的不安心。
廷狄夫妇被骂的面红耳赤,狄二早吃惯了婆母的无理取闹,倒还能忍着,狄二老爷却是忿忿不平,被骂的狠了,性噗通一声跪倒五老跟前,脖涨的老粗。
“……娘是不当家不知柴米贵,大哥一个便抵过爹,娘,众位姨娘,和我们整房人的花销!他到底是在读书考举,还是在经商挣钱?!家里老老小小十几口人,看病抓药,吃饭穿衣……铺田庄的出息都在这儿了。廷灵妹妹和大侄(顾廷炀的庶长)已在议亲了,嫁妆彩礼在那儿?余下几个小的,眼瞅着一个个大了,这哪一桩不要钱!”
廷狄越说越气,平素五老便处处偏疼长,在侯府群居时一切由长房兜着,他也懒得计较,如今分了府,便是一根线也要自家出的,他如何不愤。
“大哥成日的包戏,逛窑,在外头一掷千金,到如今,他外头欠下的花账还没还清呢,难不成咱们全家都去喝西北风,就紧着大哥一人痛快了便成?!”廷狄连磕了几个响头,额头敲在青砖上砰砰响,“娘要是还觉着儿不好,便请了家法,把儿打死了罢!”
一通话说的又急又快,直把五老生生厥住,她浑身发抖的看着次,半响说不出话来。夫人坐在上首,拿碗盖缓缓拨动着茶叶,不动声色,旁的众人都面面相觑,有的不想管,有的管不了,最后又是老好人顾廷煊过去把廷狄拉了起来,说了几句圆场话。
五老仍旧气愤不过,一想起心爱的长惨死,泪水滚滚而下,既不敢责备丈夫,又不好再骂次,只能寻旁人来出气。她起身冲到大儿媳跟前,边哭边骂:“都是你这丧门星!我儿好好的,偏你没用,拢不住男人,叫他只好去外头胡闹!当初就不该迎你进门哟……”
炀大遍身裹素,这阵愈发蜡黄干瘦,瘪皱的两颊,形如枯槁,不论婆母如何辱骂,只木然的低头,忍着不发半声。灵堂正中跪着她的独顾士循,十几岁的少年披麻戴孝,低垂着眼睑,不言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