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廷煜抬起头,望着香案上那高高林立的众多牌位,烛光下影重叠成荆棘一半的丛林,落在顾家兄弟身上,便连面目也看不清了。
“先祖善德公,以草莽卑微之身,得识于祖,遗寡妻少而亡,右山公更建下赫赫功勋,此后,祖东征,宗西伐奴尔干,南平苗司,靖北疆,顾家弟前前后后共送了十一条人命在战场之上……这些都不用我说了吧。”
“我知道你的打算。”顾廷煜说的有些喘,抚着胸口,继续道,“父亲就是为着侯府才娶了你生母,才生了你,你恨,你怨,是以你就是想眼看着宁远侯府倒掉,叫夺爵毁券,该下狱的下狱,该流放的流放;把你积年的怨愤好好出上一出。待过个十年八载,而你慢慢积攒军功,皇帝再赐你个爵位,那时候,你便算是为顾氏光宗耀祖了!那些亏待你的人不是死光了,就落魄潦倒了,你什么仇都报了!”
顾廷煜一边说一边笑,笑的直气喘:“可皇上不能直接夺了我的爵位给你,哪怕有罪名压在那儿,也难免有欺凌弱兄寡嫂之嫌,皇帝最重名声,他不会的,为了你,他也不会。可你又咽不下这口气,所以,你性釜底抽薪,倒了宁远侯算了!是不是?”
顾廷烨看着狂笑个不停的兄长,冷冷的,一言不发。
“可是,可是,你有没有想过……”顾廷煜终于止住了笑声,神色凄然,“待多年后,你再得来的丹书铁券,上头可有这四个字?”
“这么多年了,祖时肃清了那么多功臣,宗即位时的‘九王之乱’,再后来几宗谋逆,大兴诏狱,乃至现在……多少开国功臣都被掳爵位了!你可知如今满天下去算,还有几个有爵之家持有这样的丹书铁券?”
顾廷煜忽然激动起来,“我告诉你,只有八家!八家!其余的,什么守正臣,宣力功臣,在咱们家面前,都不值一提!咱们才是真正一脉相承,不曾断过的!连襄阳侯府也没了这个,便是如今红的发紫的沈家,又算得了什么。”
他一阵发力,忽然扑到顾廷烨跟前,用枯瘦的手一把扯住顾廷烨的前襟,大吼起来:“你以为你为什么能得重任?当初新帝刚登基,你便只带了一队人马去接防,江都大营也服帖的听你号令;皇帝身边那么多潜邸的亲信,一样领了兵符圣旨去接军务的,除了皇帝的小舅还给点面外,哪个有你这么顺遂的?!你比旁人快出兵,比旁人更早服众,所以你才能建功立业!我来告诉你,因为你姓顾!顾家几辈人都埋在军里了!因你姓顾!你……”
顾廷煜一阵气竭,剧烈咳嗽起来,抖的几乎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