祥符三年,秋。
阴气渐重,露凝为白。
中原凉意,又以西北边陲最重。
暮色中,拒北城外,浩浩荡荡四十万草原骑军结营扎寨,绵延不绝,战马嘶鸣,汇聚如雷。
不断有数十骑数百骑的小股骑军出阵游曳,快速靠近拒北城,然后在弓弩射程的边缘地带,抬头观望,以马鞭战刀向城头指指点点,气焰嚣张。
仅仅拒北城北城头,造价昂贵被历代兵家誉为国之重器的大床弩,便多达四十余张,射程之远,威力之巨,绝对超乎草原想象,春秋兵甲叶白夔在西垒壁战场上便曾由衷感慨,“九牛大弩,一箭摧山,三百大步,可杀宗师!”
但是不知为何,面对那些位于普通弓弩射程之外的北莽骑军,北凉城头床子弩始终纹丝不动,没有丝毫凭此兵家头等利器率先建功扬威的迹象。
北莽其实早已领教过虎头城床子弩的威力,但是那一拨负责攻城的草原大悉剔,当时南院大王董卓攻打虎头城不计伤亡,使得别部主力伤亡惨重,元气大伤,如今几乎都还在草原辖境默默**伤口,没有参与此次南征。第一次凉莽大战中率军攻入幽州葫芦口的大将军杨元赞,战死殉国,若非北凉要用这名南朝老帅的头颅换取虎头城刘寄奴的尸体,恐怕杨元赞的就只能继续成为葫芦口某座京观的累累白骨之一,至于攻破卧弓鹤鸾两城的功勋副将种檀,在密云一役落败被擒,如今还被囚禁在拒北城内,而董卓在北方主攻怀阳关,并未跟随大军南下拒北城,所以北莽大军对北凉的印象,依旧停留在铁骑二字之上,这自然要归功于用计大破虎头城的董卓,哪怕董卓在辞去南院大王一职后,多次在南朝庙堂提醒同僚,昔年西北边陲第一镇的虎头城,已是极为不易攻打,凉州关外那座倾尽北凉徐家二十年家底打造的雄伟新城,绝非短期能够攻破,草原骑军南下之路,如马跃天堑,要做好折损十数杆大旆的最坏打算。只可惜一来董卓已经丢了南院大王的煊赫官身,说话分量轻了许多,二来在第一场凉莽大战里董卓刻意保留实力,为那位老妇人大肆消耗草原悉剔势力,在南北两京的口碑愈发糟糕,最后则是两座庙堂的官场之上,都觉得董胖子故意夸大其词,将攻打北凉新城说得难如登天,无非是想要为已经拿下一座虎头城大功在手的自己彰显军功,依旧希冀着有朝一日能够统揽大权,再一次骑在所有大将军持节令的脖子上发号施令。
不断有草原权贵在城外打马疾驰,跋扈叫嚣道:“爷爷在此!北凉那姓徐的无胆小儿,可敢出城一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