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在拥挤人流中,竟然有不下十对眼眸在留心他,那些视线都是蜻蜓点水地一闪而逝,经验老道,甚至不足以让唐文贞产生某种直觉,最多让他仅仅误以为是登徒子对他身旁妻子的垂涎。唐文贞和妻子一人拉着一个女儿的小手,他难免有些心不在焉,因为心思都牵挂着葫芦口,想着哪座戊堡需要加固围墙,哪座烽燧需要增添人手,又有哪条驿路哪个关口需要调派斥候侦察。北凉军中,如洪新甲和他唐文贞这些边关青壮派文官,还有新任弘禄将军曹小蛟之流,都被强行划分到“陈系”之中,这些边臣除了年龄相对正值当打之年,更多是受到上任北凉都护陈芝豹潜移默化的影响,相对推崇细节决定战局,对战争的理解以及执行,跟燕文鸾陈云垂这些功勋老将有着不小的分歧,当时北凉换王,一朝天子一朝臣,很多人都担心会被打压清洗,好在徐凤年上位后始终没有触及这拨中坚分子的底线,相反,这些人中许多都或多或少得到了提拔,幽州头号刺头曹小蛟无疑就是个典型,而他们也投桃报李,对徐凤年默许、徐北枳陈锡亮负责具体实施的“安抚边军,大动州军”八字政策,抱有积极肯定的态度。唐文贞对那个北凉王没什么观感,谈不上钦佩,也说不上反感,只要不来幽州葫芦口防线胡乱指手画脚,唐文贞就会继续任劳任怨做事。
唐文贞突然笑了笑,有些自豪,葫芦口是耗费了巨额北凉粮饷不假,可自己和洪将军可是在用那些石头换取北蛮子的命啊,这笔买卖不管怎么算计咱们北凉都是不亏的。
离阳先帝赵惇治政开明,虽然与皇后生活简朴,却不禁天下妇女粉黛衣饰,北凉天高皇帝远,更是不懂僭越为何事,百姓穷苦,但将种门庭可都不穷,每逢佳节,富贵女子人人争芳斗艳,只要有钱又敢穿,就是妇人穿上凤冠霞帔也没人约束。此时人流中,有个仿旧南唐宫廷妇人“天宝妆”样式的妙龄女子,身段婀娜,身边跟着个梳蛮鬟髻的贴身婢女,两女体态一丰腴一纤细,相得益彰,很是惹眼,许多最喜伺机揩油的游手好闲之徒蜂拥而上,婢女为了给自家小姐挡灾,蛮鬟髻上那些金银犀玉各色质地的精美小梳,就都已经掉落了好几把,但仍是防不胜防,那小姐的娇臀仍是难逃一劫,给某个手脚伶俐满口黄牙的瘦猴儿给轻轻拍了一下,拍中有捏,显然是个中老手了,惊吓得那小姐花容失色,高墙履踩出一连串小碎步慌乱逃避。这一幕恰好落在唐文贞妻子眼中,在同情恼火之余,自也有些女子相妒的取笑之意,轻声跟自己男人说道:“穿得这般花哨,也没个健仆豪奴护着,可不就是招蜂引蝶吗?怨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