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翳飘荡在层峦叠嶂般的灰色天空,起伏跌宕也挡不住来回逡巡的视线,更遮不住沉珠浦上满地茕孑的身影。
那里就像一池沉湛到不见底的寒潭,蓑衣钓客与潜跃鱼龙正隔着一吹即散的浮萍对峙,两处所见皆是隐隐约约恍恍惚惚,只比拼着谁的耐心率先耗尽。
有圈涟漪因风而起,幽幽然窥照出了无数奇形怪影,于是一只布满黑斑的握竿手似乎惊起欲动,指掌上焦灼与沉寂交织的矛盾无处遁形,可风波微澜之后,身影却仍旧结结实实地端坐水面,仍旧等着猎物真正上钩。
“竟然还没到收钩之时?本王可是等得好心急啊。”
尚可喜满是黑斑的脸上神色不形于外,兜鍪挡住了阴沉如鹰隼凝目的表情,背景是无数铁甲精锐。
眼下没有池鱼、他也不是蓑翁,尚可喜其实只是站在高阜隐隐眺望,宛如一位临渊观鱼之人,可当他手中马鞭无意识地垂落,就犹如一只投入水中的钓钩,被双手抓握得无比稳当,足以照见其中万分的的胜券。
尚可喜不悲不喜地感叹道,缓缓回马归帐,如今无数人的性命系于一身,却总有浮萍般的记忆浮上他的心头,长久挥之不去,也恰巧遮住了他眼中的炙火。
他的真实想法没有言明,也无处诉说,因为连他自己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作为一个钓客俯瞰全局,竟然是这样出奇的体验,能让原本无处安放的万丈雄心,逐渐如天际云龙一般能幽能明、能巨能细,呵云吟雨、无不随心。
谋士金光沉默不语,如今每到雨天他的右侧伤腿就会隐隐作痛,这是当初不愿意投靠尚可喜想要逃离,被打断了腿留下的顽疾,但谁知世事难测,最后的事实证明面前的独夫枭雄,竟然才是自己的明公真主。
金光望着马上的身影微微一叹,并没有打算回答尚可喜的问题。
明主也罢伯乐也罢,都已经是昨日黄花,如今平南王府真正的谋主,已然重新出现在了大帐之中,无人知晓他的心思。
——嗟乎,这是何等的谋略,他竟然怎么也看不透。
金光暗暗感叹着对方的手笔,自己枉然白首穷经,直至今日才得以窥见其中一斑。
是啊,一切似乎都变了。
改变是从朝廷奉旨勦灭南少林,和四省兵败武夷山开始,时至今日遑论朝廷还是反贼,都在竭力招揽武林高手为之卖命,双方争斗的层面,也早已从州府间明刀明枪的阵战,转为了江湖上你来我往的较量。
天意人心,似乎总如舟浮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