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
十一点斯南爬起来直接奔灶披间。过年的时候灶披间的长条桌上永远盘叠盘碗垒碗,各色冷盘满当当,猪肚猪心猪耳朵门腔、酱牛肉、苏州藏书的羊羔肉、镇江的水晶肴肉、哈尔滨食品厂出的大红肠、鸭胗鸡爪之类的应有尽有。两只煤球炉子上,一口锅里是金黄的老母鸡汤,一口锅里是雪白的肠肺汤,五层的蒸笼里从上往下搁着绿杨邨的重油蔬菜大包、新亚的鲜肉大包、丰裕的生煎馒头、陕西北路的糍毛团和顾阿婆亲手包的扬州包子,因知道斯南独爱吃萝卜丝肉渣馅儿的,上头点了红点,省得她跟狗熊掰棒子似的一个个掰过去。斯南这么东尝一口西抓一手,随便垫上一些,景生和斯江就进来开始忙热炒,不一会儿十二点午饭又开席了。
等吃好午饭,顾阿婆午睡,北武善让和景生斯江在客堂间打八十分,顾东文带着斯南拎着斯好和顾念去西宫白相,三点多种回来各人手里都是大包小包,瓜子爆米花烤红薯糖人,还有香喷喷热烘烘刚出炉的鸡蛋糕。于是桌上打牌的丢下扑克牌,屋里祈祷的搁下十字架,一大家子又在客厅里开始吃点心。
北武喜欢喝绿茶,不讲究茶叶品种。东文前年因为胃不好改喝了红茶,知青老战友们给他寄来的滇红都是一麻袋一麻袋装的,他只吃得出好坏也不问品种。善让喜欢喝奶茶,景生拎一只煤球炉子上来,开了窗,小钢宗镬子里头先烧牛奶,再丢下一把野生的滇红茶叶,善让坐在小矮凳上和斯江两个头并头地用木勺子把茶叶的颜色全捣出来,放上糖后搅匀了出锅,陈斯好一次能喝两小碗,牛饮完毕后眼巴巴地看着顾念捧着自己的小杯子一小口一小口地抿着,馋,真馋,非常馋。
斯南呢,这些都不爱,她喜欢晒着太阳吃冰砖。斯好看着冰砖也馋,但是顾阿婆不管他睡懒觉不管他寒假作业不管他看电视,就是不许他大冬天里吃冷饮。他倒是努力争取过:“二姐姐能吃我也能吃!”顾阿婆眼睛一瞪:“你二姐姐在新疆长大的,壮得跟头牛似的,吊在门框上随随便便上上下下几十个什么什么向上来着,你有本事学她做上一个,你尽管吃,吃十个八个外婆都不管你!还有你那个肚子,吃油点吃多点吃冷点就那个那个了,上回那个事还记得吗?哎呀呀,我房间里足足臭了一个礼拜!那个红木马桶跟了我七十年,从扬州到上海,从来没吃过那种苦……”
天不怕地不怕,就怕顾阿婆算旧账。陈斯好立刻瘪忒,他不是没学过,别说一个了,离了凳子根本抓不住门框,气人。只好把盼头放在阿奶家的夜饭上头。
过年期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