床帐被放下,但屋子里还是有一股无法忽略的炭火气,刘氏很厌恶这股气味,但天气寒冷,又没有仆役在隔壁为她日夜烘墙,她只能躺在被褥里,闭上眼睛静等。
贵女们没有人伺候,打水、烧水、洗漱、更衣的活计都要自己来,因此歇得比刘氏稍迟。但她们已经渐渐有些熟练了,三三两两地端着水盆,拎着水桶从廊下走过。
似是因为吃过一顿肉的缘故,她们的情绪比平时好了一些,开始聊起明天的活计,她们也并非愚笨不可救药,有人说抄书是可以换些钱帛的,她的字那么好,明日抄抄书行不行?有人说她女红还不错,绣点什么换钱倒是也不难;还有一个小姑娘在嚷嚷她今日练了练手,感觉明天可以试着再给猪来一刀!
“那一头猪够咱们吃个月余了!纵你想练,也没那些猪来!”
她们嘀嘀咕咕地走开了。
刘氏在昏暗的床帐里睁开眼,将手伸进床褥的深处,过了片刻,她摸索出一根长不过三寸的小木雕。
她也是有手艺的,不过这门手艺比较奇怪,她会雕木头,雕得很粗糙,但重点不在木雕上面——她知道如何将那块木头与某个人联合起来。
她心里很恨,恨极了许多人,她恨曹操害死她那英俊又高大的儿子,恨刘备窃取了邺城,恨夫君早死,恨甄氏不肯顺从,恨她年华已老,从前那美好的岁月再也回不来,恨袁家那些仆役被陆廉撤了奴籍,一个个昂首挺胸,沐猴而冠,竟也敢正眼看她了!
这世道待她这样不公,这样欺凌她,折辱她,却一味只要她忍受!她一个弱女子,有什么办法报复回去!
她要诅咒的人太多了,从哪一个开始呢?
在这个清冷又空落的床帐里,刘氏想了很久,终于下定决心,她从发间拔下一根细细的簪子,小心翼翼地在那个木头小人上一笔一划地刻出了一个“陆”字。
她的心那样烈,她受不得折辱!
伏后隔着帘子,望了望杨修,又望了望左右的侍从,没有开口。
下首处的杨修会意,左右看了一眼,侍从便鞠躬行了一礼,将门推开,再悄悄退下。
当那几个仆役退下后,伏后迫不及待地开口了:
“杨卿,陛下如何?”
下首处的年轻臣子始终低着头,不与帘后的伏后对视。
“陛下身体安康。”杨修恭敬道。
伏后的身形忽然动了一下,有低低的啜泣声传来。
“那……”她的声音里带上了不